我國地域廣闊，南北方氣候差異大，四季分明的北方地區(qū)，每年冬天就變成了冰雪世界。北方民族在無數(shù)個冰封雪裹的長冬中，摸索出了豐富的生產(chǎn)生活經(jīng)驗，形成了與冰雪相伴相生的民俗文化。如今，冰雪運動開展得如火如荼，我們可以通過滑冰、滑雪等運動感受北方民俗中的冰情雪韻。

巖畫填白——滑雪狩獵的萬年跨越

“冬季兩項”是冬奧會的比賽項目之一，這種由越野滑雪和射擊兩種競賽方式結(jié)合在一起的運動，要求運動員具備動靜轉(zhuǎn)換的能力，這種能力同樣也是鄂倫春族人評價一名優(yōu)秀獵手的標準。在2022年北京冬奧會上，運動健兒們的精彩比賽再次喚醒了人們對滑雪狩獵的追憶。

我國北方的鄂倫春族和鄂溫克族都是曾生活在山林中的狩獵民族，只不過在歷史奔流中，鄂溫克族先民逐漸走出山林，遷居到草原和河谷平原地帶，開始了“畜牧為主，半農(nóng)半獵”的生活，而鄂倫春族先民長期生活在大興安嶺的原始森林中，被譽為“興安嶺上的獵神”，締造出了滑雪狩獵的傳奇故事。在北方冬季的中后期，積雪表面會形成一層硬殼，獵手在打獵時踩一腳就容易陷進雪坑，增加了狩獵難度，于是聰明的鄂倫春族獵手就想到了滑雪狩獵的方法。傳統(tǒng)的鄂倫春族滑雪裝備基本上是由木頭、獸皮和獸毛組成。鄂倫春語“格音那”便是滑雪的意思。每逢冬季，大雪紛飛，獵手們?nèi)蓧K長條形木板，拴在底部包有狍子皮的皮靴子上，背著獵槍在山里滑雪行進，獵物踩著硬殼雪艱難逃竄，而獵手通過雪板能夠避免陷進雪坑，輕松追趕上獵物，可見滑雪給獵手爭取了射殺獵物的最好時機。

滑雪狩獵是北方少數(shù)民族特有的狩獵方式。我國新疆阿勒泰地區(qū)在2015年被國際公認為“人類滑雪的起源地”，阿勒泰市汗德尕特蒙古自治鄉(xiāng)墩德布拉克洞穴的巖畫中，幾人腳踏雪板，有的還手持滑雪杖。經(jīng)考古學家初步鑒定，該巖畫屬于距今一萬年左右的舊石器時代晚期。除了巖畫，《隋書·列傳·卷四十九》也記載著北部民族滑雪出行的情景：“南室韋北行十一日至北室韋，分為九部落……氣候最寒，雪深沒馬。冬則入山，居土穴中……射獵為務，食肉衣皮……地多積雪，懼陷坑阱，騎木而行?！笨梢娫跉夂驀篮⒎e雪甚深的環(huán)境下，當?shù)厝税l(fā)明了木質(zhì)滑雪工具代替騎馬，狩獵時更加省力便捷。到了唐代，出現(xiàn)許多描寫冰雪活動的詩詞，如“雪滿原野白，戎裝出盤游。揮鞭布獵騎，四顧登高丘”（李白《送族弟凝至晏堌（單父三十里）》），“草枯鷹眼疾，雪盡馬蹄輕。”（王維《觀獵》）。這些描寫冰雪中狩獵場景的生動詩句，同樣帶我們領(lǐng)略到了當時人們的直觀感受。

從草原走來的“冰上曲棍球”

冰球運動是將滑冰與曲棍球相結(jié)合的一項集體冰上運動，因高對抗性和強刺激性而引人關(guān)注。其實，勇猛頑強的“冰球精神”也在達斡爾族人民熱衷的曲棍球運動中熱烈地“燃燒”著。

“達斡爾”意為“開拓者”，曲棍球是達斡爾族享有盛名的一項傳統(tǒng)運動，一般在草地上進行，故又名草地曲棍球。雖然曲棍球運動在中國的源頭目前還無從考證，但唐代宮詞中有“殿前鋪設兩邊樓，寒食宮人步打球”之句，陜西歷史博物館藏唐永泰公主墓宮的壁畫中還展現(xiàn)了仕女執(zhí)步打球柄的情景。唐代流行的步打球，競賽時分兩隊，隊員各持下端彎曲的木棍徒步擊球，以擊入對方球門多者為勝，其運動方式與現(xiàn)代曲棍球極為相似，這或許就是曲棍球至少在距今1000多年前的唐代就已盛行的證明。

在達斡爾族中，曲棍球運動因曾經(jīng)與狩獵活動相伴而生，而被世代傳承沿襲。達斡爾族人把場地兩端的球門稱為“阿那格”或“耶熱”，分別意為狩獵營地和野獸洞穴，擊打曲棍球就如驅(qū)趕牛羊入圈。達斡爾語中曲棍球讀作“貝闊他日克貝”，球棍為“波依闊”，球叫“波列”。起初，達斡爾族人將根部彎曲的幼柞木制作成球棍，不論年齡大小，幾乎人人都有取材于自然的球棍。達斡爾族人所用的球如拳頭般大小，一般有木球、毛球和火球3種，成人使用堅硬的木球，兒童使用輕軟有彈性的毛球，在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的慶?；顒由蟿t使用耀眼的火球。所謂火球，就是把樺木上硬化了的菌疙瘩加工成球形，把球心挖空，球上穿通數(shù)孔，填進松明等不易熄滅的油質(zhì)易燃物。每逢達斡爾族的五月節(jié)、滾冰節(jié)、阿涅節(jié)，達斡爾族人就會歡聚在一起，晚上便舉行火球比賽。擊打火球時劃出的一道道帶有火光的弧線，在夜里格外奪目，照亮了達斡爾族人對曲棍球運動的參與熱情。

達斡爾族人在一次次自發(fā)性的曲棍球比賽中，逐步形成了一整套球場規(guī)則，如在比賽中球棍只能從右側(cè)擊球，以防擊傷他人，除守門員外其他隊員不準用手接球或用腳踢球，不準拋甩球棍擊球和用球棍絆人。平常的曲棍球比賽是沒有裁判員的，達斡爾族人就憑著始終如一的自覺，形成良好的賽場球風和友善的賽場秩序。由于對曲棍球運動一如既往的熱愛，達斡爾族曲棍球運動員取得了中國曲棍球運動發(fā)展中的諸多“第一”，1976年中國第一支專業(yè)曲棍球隊便誕生在莫力達瓦達斡爾族自治旗。正如達斡爾族人對曲棍球運動的贊頌：“‘波依闊’是祖先留下的寶貴財富，‘波依闊’鑄就了達斡爾人勇猛頑強，驍勇的武士練就一身鐵打的功夫，驍勇的武士從這里走向了疆場。”這種運動中形成的“曲棍球精神”將一直激勵著人們更加團結(jié)，不斷進步。

冰嬉——中國式花樣滑冰

潔凈的冰面、悠揚的音樂、驚心動魄的跳躍、技藝精湛的旋轉(zhuǎn)……花樣滑冰將文化與藝術(shù)完美融合，將驚險和美麗發(fā)揮得淋漓盡致。如今賽場上的花樣滑冰與傳統(tǒng)的冰嬉異曲同工，都頗具觀賞性。

冰嬉亦稱冰戲，是我國古代冰上體育活動的泛稱，表演者會在冰上進行飛叉、耍刀、使棒、弄幡、舞刀、疊羅漢等雜技表演。早在《宋史·禮志》中就曾有“幸后苑觀花，作冰嬉”的記載。到了清代，冰雪活動更加活躍，發(fā)展速度非常快，《冰嬉圖》《冰嬉賦》都清晰地再現(xiàn)了當時盛行于宮廷內(nèi)的冰雪活動?！氨掖蟮洹痹谇∧觊g更是被定為“國俗”。由于滿族是一個善于博收外來文化并融匯創(chuàng)新的民族，創(chuàng)造出了多樣的冰雪活動，滑冰不單單具有娛樂性質(zhì)，還被運用到軍事領(lǐng)域中。據(jù)傳，身懷滑冰技藝的努爾哈赤就曾經(jīng)組建了一支以滑冰聞名的部隊，用于冰上作戰(zhàn)。

冰上運動也極受普通百姓的喜愛，很早就在滿族中流行起來，成為北方冬季最重要的活動之一。滿族“走白冰”的習俗也與此有關(guān)：每年正月十六，月上東山之后，婦孺馳行于冰上，走冰祛病。由于“白冰”的諧音是“百病”，“走白冰”還有走冰祛病的寓意，這在滿族歌謠“轱轆轱轆冰，腰腿都不疼，一走去百病，是個老壽星”中也可見一二。

這些發(fā)端于北方民族生產(chǎn)生活中的冰雪民俗，正以更加多樣化的形式向我們傳遞著與嚴寒共生的頑強精神。如今，冬奧會進一步帶動了大眾對冰雪運動的熱情，這既實現(xiàn)了頑強拼搏精神的傳承與超越，也煥發(fā)出一起向未來的勇氣與力量。

（作者：張雨婷，單位：中央民族大學）（《中國民族教育》2022年第3期）